
在我眼中,作家的形象集圣人、病人和罪人三者于一身,仿佛《圣经》传说里的“六翼天使”。距离上帝最近,在九级天使中地位最高,却往往被视为魔鬼撒旦,代表着堕落和邪恶。《旧约·以赛亚书》如此描述它的形象:“其上有撒拉弗侍立,各有六个翅膀:用两个翅膀遮脸,两个翅膀遮脚,两个翅膀飞翔。”
在普希金的政治抒情诗《先知》里,六翼天使不仅赐予诗人“一双先知的明瞳”,而且“装上那智慧之蛇的舌头”,更把“一颗燃烧着火焰的赤炭”放进了诗人敞开的胸膛。
当人们满怀敬仰之心阅读但丁的《神曲》、拉伯雷的《巨人传》、弥尔顿的《失乐园》、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和卡夫卡的《审判》时,是否想过这些大师生前的境遇?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流放、逃亡、口诛笔伐和粗暴的体罚,有些人的命运更为悲惨,还要忍受失明的困扰、癫痫的痛苦和肺病的折磨,他们俨然成了一个个罪人和病人。这样的名单其实可以一直开列下去,作家的另一个身份还可能是酒鬼(例如爱伦·坡和马尔科姆·劳里)、瘾君子(例如波德莱尔和特拉克尔)、哮喘病人(例如普鲁斯特)、同性恋者(例如王尔德和纪德)、精神病患者(例如荷尔德林和奈瓦尔)、艾滋病患者(例如普伊格)、小偷(例如让·热内)、杀人犯(例如弗朗索瓦·维庸)、汉奸(例如周作人和胡兰成)。无数个作家选择了自杀,例如策兰、茨维塔耶娃、海明威、普拉斯、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朱湘、海子、昌耀…
说起敬仰。为何人们执着于作者本身,那是因为人们认为值得自己敬仰的,不是文章而是精神。而能拥有精神的也只能是人,而不是文章。
人终究是人。你相信文如其人吗?人会说谎掩饰放弃,文呢?
读者该拥有的是什么?珍惜其精髓而不唏嘘其苍白流庸?守卫抑或宽容?
没有谁是无辜的。
有情皆孽,无人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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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cofelink 于 2013-7-19 09:58 编辑
甚没钱 发表于 2013-7-18 21:46作家的身份呢……
identity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外界加在人身上的吗
@cofelink 咖啡你怎么看呢? ...
没有哪个立场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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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也总觉得所谓的人们的敬仰之情,包含着盲从、崇拜权威和误解误读。建立在真正理解上的敬仰,要与之区分。
身份,确实是外人所加的,但如今与其叫身份,不如叫标签更合适。因为标签是被贴上去的。
过去有很多世界观中的对人物的识别被标签所符号化,现在也有,未来还会有,但人本身是一段生命,可终结的,除了标签之外还有很多我们所熟悉或者我们所不知的东西,而标签所代表的往往只是某些事件,人的某个阶段的意识,标签无法代表全部。
想起来是哪个文,说一个有气魄的大人物病终临死前的怕死,让该文作者唏嘘感叹。时至今日我只觉得有什么好唏嘘。一条河昨天是清水,今天是污水,明天枯死,就是客观事物都这么易变,何况人呢?与其唏嘘,不如珍惜它曾经的好,以及他们所留下的精髓。
作家的另外的身份,首先还包括了是谁的儿子或者女儿。也可能成为谁的父母,谁的兄弟姐妹,谁的学生,谁的老师。而无论任何一个人都也必然包含一两个让人唏嘘的负面身份或者标签,就好比不想要“夭折”或“英年早逝”的标签就必然迎来“衰老”。当我说没有哪个立场是无辜的,是因为一个作家——一个把灵魂碎片存储为文字的人,无论他主观意愿如何,他都是“诚实”的。他们首先是生命,人,然后才有资格承受那些病痛折磨,当他们写下什么,他们不是为了写下它们而付出代价,就是即将为写下它们而付出代价。当我们以为我们阅读了他们所写的一切的时候,实际上我们并没有读到他们,也并没有真正能碰触他们,我们很可能只是阅读了书商的推荐广告里所表达的那一小部分内容。若说真正的碰触,也只有我们自身遭遇了同样的或者类似的状态,再在一个病人或是罪人的语境中去感受他们,或许才能理解一二。在这之前,标签也只是字面上的意义,所谓罪人,病人,也不过是个符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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