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冈江游了一会儿接到了朋友的电话，有事先走了。渚和怜仍是还没到，估计不来了。七濑遥游了几个来回后停了下来，闭着眼静默地沉浮在水里，整个池里只有真琴和他两个人。边感受着水的触感，边听旁边真琴说话，有关于他弟弟妹妹的趣事，有学校下学期的一些安排，有这趟旅游时一些趣事。真琴的声音一直很温柔啊，笑笑地说着很多事情，就算七濑遥不回应他也能明白他的想法，然后继续说下去。 
一直以来真琴都有很多事情跟他说，两人的相处模式也一直是这样，一人听着一人说着。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一起成长一起游泳，多年的相处造就了不一般的默契。七濑遥莫名就想到，那份不一样的悸动，是不是真琴也都看在眼里。 
“小遥，中国真的是个有趣的国家，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去吧？” 
“不要。” 
“为什么啊？” 
“很麻烦。” 
“小遥还真是怕麻烦啊。” 
“所以说不要加小。” 
看着七濑遥坚持地强调这点，真琴只是笑笑并不与他在这点上多争辩。他看到那人舒适地仰躺在水里，在水里的身姿优雅而自然，就如海豚一样。在他的心里，七濑遥一直都是姿势最美，游得最好的人，从前如是，以后也如此。 
一直在胸腔里反复纠缠的话，在心防稍懈时不经意就说了出来。“小遥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午后的阳光灿烂耀眼，真琴在金色的光线里透过清澈的池水，看着那人，水面波光涟涟，使得那人的面容有些扭曲模糊。然而，真琴仍是能清楚看到那双湛蓝的眼睛在泳镜下瞬间睁大，满含着惊讶的视线刺破粼粼水纹直击而来。 
七濑遥没有回答，双脚往下压，浮起身子，站了起来。他甩了甩头，把泳镜拉到头上，表情自然地看着真琴，没有羞涩没有辩解，只是看着，然后点了点头。 
真琴微笑着与七濑遥对视，心里一直都明白的事情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拿出来确认，果然如此。
一直以为会有天崩地裂的感触。 
却都没有。 
只是五味陈杂，心里空白一瞬。 
真琴牵起嘴角，跟往常一样温柔的笑脸，声音也带着温暖。七濑遥没什么表情地站在他的对面，真琴却知道这是七濑遥在等着自己说下去，一直都是这样，静默而耐心地听着自己讲话，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依赖的对象，被很多人依赖着，默默地救赎了很多人，温柔而强大。 
不知怎么的，真琴想起了当年他对七濑遥承认自己怕水的事情。那么重要的深藏着不敢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他却忍耐不住地主动告诉遥酱，然后在他身上得到救赎，在他身上找到依存。那双亮透蓝澈的眼就像海一样，能包容一切拯救一切。在别人看来，也许一直是七濑遥在依赖着他，他心里却明白，一直以来拯救着自己的都是小遥，两人间，被依赖的那一方也是他。 
“小遥应该不知道我喜欢你吧？” 
七濑遥再次瞪大了眼，比先前还要惊讶的表情。在真琴那双温柔带笑的眼里找不到半丝玩笑的情绪，他顿了一会儿，才僵硬地遥了下头。 
“所以说，遥酱对于水之外的其他很多事情都反应很迟钝啊。”真琴仍是微笑着，那眼里闪烁的以前七濑遥看不明白的东西，现在似乎能明了，幽绿的眼瞳里流淌的是一直被真琴压抑住的哀伤，深深浅浅的情绪一瞬间像是失了控。 
真琴微微低下头，零碎的头发挡住了那双眼睛，七濑遥怔愣地立在原地，听他继续说，“如果知道去趟旅游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死都不会去。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肯定没问题了。” 
真琴的声音有点抖，如果不是七濑遥那样熟悉他，也许根本听不出来。 
七濑遥嘴巴干涩，看着真琴，动了动嘴唇，哑口无言。 
“其实就算不去旅游，结果也是会一样的。时间问题而已。我知道，早晚会这样的。高中那个时候在旧游泳馆遇到凛酱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后来遇到教练，他跟我说你们曾经一起比过赛。我联想到你初中的退部、突然决定不再参加竞速，甚至打算放弃游泳。那时我就什么都明白了。”真琴的声音有点急促，说着说着又缓慢了下去，他弯下腰，双手使劲地朝着脸上泼水。 
七濑遥五指握拳，跨出一步，即被真琴制止，“小遥就站在那里听我说，好吗？”两脚就如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遥酱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强大又温柔。在不知不觉间总是救赎着身旁的人，包括他也是一样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一开始，我一直是这么说服自己的，说你那些行为只是不想伤害以前的朋友。真的很好笑，我其实比谁都明白水对于小遥的重要性，会为了他放弃游泳，已经表明了一切。可是，我就是不想相信。我觉得日日夜夜地陪伴是能赢过那偶 
尔才出现的悸动的。” 
“不是……”七濑遥张了张口，勉强说出两个字，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他看着那人脸上的水痕，和往下滴落的水滴，什么都说不出口。 
“小遥，其实高二那个时候你们的比赛我有看到。” 
七濑遥吃惊地望着真琴，他抬起头回望他，扯着嘴角笑了笑，一直露出温柔笑容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自嘲和苦涩。“那天，我在拐弯处看到你，喊了你一声，不过小遥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并没有听到。有些急躁的样子，低着头赶路。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跟过去了。在快要追上小遥时，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凛。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就躲到人群中去了。现在想来还是很抱歉，真是难看啊，偷看什么的。” 
七濑遥有些着急地开口，“没有……” 
真琴看着他，笑得很温柔，却不让七濑遥继续说，他打断七濑遥的话，继续说：“就算觉得很抱歉，我还是庆幸那时自己及时躲起来了。那次，我第一次看到小遥真正的实力，真的非常厉害，我在旁边都看呆了。我一直以为我对小遥是无所不知的，没想到有那么多东西被小遥隐藏了起来，最后，选择给他看。我看到你们两个对视着相互笑起来，我就明白，很多事情早就发生了，有些感情是命中注定的。”真琴说着，向呆愣在那边的七濑遥走过去，漫过腰部的水流温柔地环绕在周围，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却留不下痕迹，涉水而过，水过无痕，就像他的感情，一直陪伴在左右，一直等着等着，最后仍是在那人心上留不下一点痕迹。 
可是，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一直压抑的声音有些失控，甚至带了些哽音，说：“小遥，我就不行吗？” 
真琴张开双手，环绕住站在面前的人，七濑遥才知道原来他连身体都在发抖。不同于那天那人的微微颤抖，真琴抖的很厉害，就算刚才那样费心掩饰，脸上的泪痕还是看的很明显，努力压抑着的呜咽声也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泄露出来。 
七濑遥抿着嘴唇，心里的酸涩感压都压不住。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他在那人怀里，迟缓犹豫，最终还是慢慢张开双手，轻轻地回抱住那人。 
午后轻风吹拂，被微风吹拂而泛起涟漪的水面相映着艳阳的光辉折射出璀璨光彩。七濑遥听到了自己空洞的声音，是被人说烂的话，“对不起。” 
此刻更显苍白无力。